我院郭春明副教授发表在《广东社会科学》2018年第6期的研究成果“重新审视‘时代精神’论题”,近日被4文摘转载,其中《中国社会科学文摘》2019年第5期全文转载;《新华文摘》2019年第7期论点摘编;《高等学校文科学术文摘》2019年第1期论点摘编;《人大复印资料》2019年第2期全文转载。此外成果被《中国社会科学网》2018年12月3日转载。
该研究成果首先指出,国内学界在提及青年马克思的“哲学是时代精神的精华”命题时,常不加反思的将其视为马克思主义哲学的经典命题。这一命题实质上体现着马克思哲学革命之前的黑格尔“哲学是时代精神”命题的理论哲学气质,而后者的根本追求实为超越于人的现实生命 (其活动及其物质生活条件) 及其时代或凌驾于后者之上的“普遍精神”。
因而,需要通过“哲学是时代精神”论题所体现的黑格尔的哲学观、“时代精神”论题的理论哲学气质及其造成的人的现实生命的遮蔽三个方面重新审视这一论题,以此最终彰显马克思哲学革命之后的实践哲学思维方式及其对形而上学他者的拯救之维。
首先,作者认为,就“时代精神”论题而言,必须深入黑格尔的哲学观才能透视命题的原初含义。作者经过分析指出,“时代精神”论题虽然体现着黑格尔哲学的强大历史感和现实感,但后者最终因普遍精神的实体性及其对时代精神的主宰关系而被遮蔽。其中,历史不是首先属人的、由人创造并反过来制约人的现实的历史,而是集实体性和主体性于一身的普遍精神自我演进的外化形式。因而历史的合法性前提和依据在于其为绝对精神之自我实现提供着场域。由此观之,“历史与逻辑的统一”就成为历史向逻辑 (精神)臣服、逻辑对历史的驯服的虚假命题。同样,现实亦非具有时间性与历史性的人之现实生命,相反,唯达到与“作为精神的存在之根砥和内在性格”的概念的统一,现实才成其为现实。因而现实同样是具有自身能动性的普遍精神“自我认识”和“自我实现”的场域。在历史和现实的背后,只有普遍精神才构成人类的概念,而各个时代的哲学是历史进程中的纯粹的概念或理性之自我显现,正因此,各个时代的哲学才成为“时代精神”,才是“被把握在思想中的它的时代”。
其次,“哲学是时代精神的精华”所遵循的正是黑格尔的思路,亦是哲学革命之后马克思一直持久反思和清理的抽象理论哲学。《<科隆日报>第179号的社论》一文指出,“追求体系的完满”的抽象哲学及其代言人哲学家恰恰拥有百姓所看不到的与时代之间最为紧密的联系,因而, 不仅“任何真正的哲学都是自己时代的精神上的精华”, 而且“必然会出现这样一个时代,那时哲学”将超越各个民族和时代,成为超历史的当代世界的一般哲学。马克思进而指出, 这种哲学正走在自我实现的康庄大道上。自此以后,“哲学是时代精神的精华”常被人们津津乐道,“时代精神精华论”被视为马克思主义哲学毋庸置疑的经典命题。然而,在提出此一命题后的2-3年内,马克思便开始酝酿和实现着一场伟大的哲学革命,经此,新哲学摆脱了古老的巴门尼德的抽象“思存同一性”问题,脱掉了超时代的“一般哲学”的外衣。它不再是脱离现实并高高凌驾在现实之上的“时代精神的精华”,而是立足于人的现实生命之现实的尊严和解放(“人类社会或社会的人类”)、探寻这一现实解放的客观条件的改变世界的实践哲学。以此反观传统哲学中的“时代精神”论题,其自我理解所体现的思维方式是哲学自身对尘世间万事万物之绝对主体地位的自我确证,显然,相对于处在社会历史之中的“对象、现实、感性”,能够通达实体或绝对的理论哲学-形而上学本身,具有毋庸置疑的绝对真理性及引导和启蒙一切的霸权地位。这进一步导致理论哲学之思维的利己主义特征。
第三,作为追求“精神”的理论哲学,“时代精神”论题的思维方式及其展开进一步导向人的现实生命的遮蔽。既然作为时代精神或其精华的哲学所真正关切者是时代之外的普遍,它以“永恒本质”或“最高实存”的绝对主体身份出现, 它作为“一”和“全部”而构成真、善、美的依据,构成真理、价值和意义的普照光;那么因具有时间性和社会历史性而只能存在于现实世界之中的现实的人只能降格为前者的宾词和依附者,其逻辑结局即人的尊严和解放的遮蔽和窒息。相对于理论哲学-形而上学所设定的精神世界和形而上学王国, 人之现实生命是不真实、不可靠和不确定的;人只有通过将自身整合于精神之中,充当作为这绝对之物实现自身的手段才能获得存在的合法性依据。其中所体现的, 即是“存在本身”相对于“具体存在者”的优越地位,同样是自因的“实体”与他因的“分殊”的差等性。这种理论哲学-形而上学对人的遮蔽,进一步体现在精神以自己不断演进的“历史车轮”对人之现实生命及其尊严和幸福的漠视。正是西方形而上学所深信的这一臣服于普遍精神却唯独可能招致无数个体生命被践踏于其中的“伟大征程”,使得理论哲学及其文明形态混淆了野蛮与蒙昧、善良与残忍的边界,最终导向社会历史领域的虚无主义。对于这种遮蔽现实的人的理论哲学,《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以“一般哲学”之名谴责其导致人的非现实化,《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将其诊断为“解释世界”的“经院哲学的问题”,《德意志意识形态》揭露了其导致的抽象对人的统治,《哲学的贫困》批驳其将整个现实世界都淹没在抽象的逻辑范畴的世界之中,《资本论》第二版跋揭穿了其中所包含的神秘外壳和神秘形式及由此陷入充当“现实事物创造主”之幻觉,如此等等。
最后,作者指出,通过重新审视这一论题,哲学不应再成为超越任何时代的“一般哲学”,而“时代精神”或“时代精神之精华”的哲学观正因将自身安置在抽象的普遍精神之中而成为高高凌驾在历史和现实之上的理论哲学(形而上学)。只有突破理论哲学的唯我论,才能拯救时代精神,拯救历史与现实。就此而言,首先,“时代精神”不是在理论哲学之“普遍精神”的普照光之下并反映这一普遍精神的观念之物,而是植根于人的现实生命和现实生活并在此基础上进行的合理抽象,因而构成反映这一生活进而指导这一生活的哲学理论。其次,从理论哲学到实践哲学的哲学观念变革是未竟的志业。随着现当代哲学对理论哲学一形而上学的不断声讨,从理论哲学一形而上学向实践哲学的当代哲学观念变革之重大现实已经被学界充分意识到。然而这一转换本身往往因与理论哲学思维方式间千丝万缕的隐性纠缠关系,而使此一观念变革尚存在着未竟之处。最后,实践哲学的理论旨趣在于为形而上学“他者”正名。在此意义上,实践哲学思维方式以形而上学他者之爱作为自身的理论旨趣。